聖誕夜裡的燈光

斯玲

入冬後最寒冷的夜
擁抱自己的身影我感到稍微暖和
……
窗外是被框住的風景
我幻想
你在窗外一隅凝視我的房間
並隨著四季而更換舞衣
假如時間是無盡的，在這國度裡
我們總有一天
會在框框以內重遇

窗外的風景早轉暗了，就像
時間一天比一天溜得快
秋去冬來，日短夜長
在沒有陽光的角落裡
我習慣一個人做飯
牛奶和麵包，烈酒與大麻
你說在這城市裡
就得適應生活的兩個極端

街燈亮起的時候
我可能睡著了
並錯過今年第一次下雪。六角形的
雪花甫飄落窗前的琉璃，便融掉
……
室內的暖氣開著仍是冷
我的身體隨著呼吸
在微微顫抖

凌晨時份我會醒來
對著牆角盡情哭叫又或者
背誦新認識朋友的名字
和姓氏
天花上的夜光星星總是亮不起來
有時候，躺在黑漆的房間裡
我從夢中驚醒
會害怕得閉上眼睛並且
拼命呼吸
外面偶爾傳來汽車驟去的聲音，抬頭
只見地上的雪痕交錯重疊

然後我走向長街的最深處
腦海不住回溯起昨日的謊言
我說過
每天要給你的電子郵箱添郵件
告訴你如何尋覓屬於自己的故事
然而網絡把我們連繫得繃緊
我感到窒息，
昨日的承諾，天空的星光
像後來城市的風景歿入昏黑中我甚麼也看不見

泰晤士河畔人太多了
我好想把高跟鞋都脫掉
卻又想站高一點
撫摸天空的視線
站在你面前，你就是沒有把我看見
等待煙花綻放的一刻嗎？它們都在久遠的夏天

想起許多年前
我們也在海旁相遇
煙花燃盡之後，你以沉默的眼神
探進我瞳孔上的藍色隱形眼鏡
像要向我展示一個流動著的故事。
天空幾乎是冷得發藍，
我嗅到
你手上那半支煙還沒有熄滅
或者人們先後在同一地點迷失，在這裡
誰說昨日不可以與今天重疊？

繁華大街上
人潮編織起城市的脈絡
……
聖誕夜裡的燈飾
都像電影中那點暗黃螢火
遙遙在長空中閃耀
假如你站在窗的對面
你便會看到這裡的房間
好久也沒有亮起光來

原載《月台》第二期